第26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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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温秀才本来趁着大妹白天不在家去的,还叮嘱二妹守好口风,不能让大妹知道,事有不巧,温秀才前脚刚踏出温家大门,后脚就碰见大妹回家拿顶针,将他拦在门口处。
  往日里,温秀才不大在意衣着,只洁净大方即可,今日竟翻出二妹给他做的香云罗料子的直裰,想到温秀才初来上京不久,无亲友可以走访,大妹遂多嘴问了一句:“爹要去哪里?”
  毕竟是不会撒谎的人,温秀才支支吾吾讲不出话,憋得耳根子都红了。
  大妹见他眼珠子往隔壁瞥,便明白了,默默拉温秀才进屋,关上大门,这才轻声道:“劳累爹爹为女儿考虑这些,不过眼下还是以瑞瑞的学业为紧,国子监暂时进不去,爹您受累些,有空的时候多教教瑞瑞识文断字。”
  温秀才擦了把额头,着急地与大妹嘀咕:“你怎么就不开窍呢?我看你没有再嫁人的心思,难道当一辈子默默无闻的绣娘不成?在别人手底下做事,总归不安心,若是能够继承金银绣庄,起码后半辈子无忧。”
  大妹正色道:“苏姑娘之所以对绣庄志在必得,是因为绣庄是她的尊严,是她能在苏家人面前抬头的底气,我什么都不缺,若只为了糊口,做绣娘与做庄主有何区别?”
  温秀才反驳不了她,只能讷讷坚持:“肯定是有区别的。”
  大妹叹了一气,“能让后人记住的,不是生前得到什么,而是死后能留下什么。既然做了绣娘,最重要的自然是绣技一事,至于其他,不过是些锦上添花的东西。”
  看了无奈的温秀才一眼,知道他不会再去隔壁添乱,大妹去房里拿了金针,又回金银绣庄。
  劝和
  人们皆说:将死之人,身上会散发出腐烂之气,引得乌鸦成群站在屋檐上窥觑。
  金针娘娘从躺椅上半直起身,眯着眼睛打量一圈周遭,并未看见乌鸦影子,倒有几只吃得肚圆身重的小麻雀在地上蹦跶觅食。金针娘娘手一软,干瘦的身子又陷入躺椅之中,笑了笑:定是这馥郁的花香掩盖了垂死气息。
  宅子前主人爱花,尤以栀子花为甚,房前屋后,大半都是此植物,每到开花时节,闭上眼睛,如置身于瑶台仙境一般。栀子花瓣洁白似雪如玉,香气却浓郁非常,能醉人。金针娘娘怡然阖上眼睛。
  院内有一棵上百年树龄的梧桐,每片叶子都有手掌大,枝枝叶叶层层叠叠覆盖,遮挡住半片天空,躺椅就放在大树之下,华盖亭亭,有风自来。苏慕亭担心金针娘娘着凉,于是抱了条薄被出来,不期然看见月亮门外走进一个明黄色身影,脚步顿了下,立马避回房中。
  来人缓缓走近,坐在躺椅旁边的矮凳上,有风吹来,撩动金针娘娘灰白的额发,来人微微皱眉,脱下外衣,轻轻盖在她身上。即便没有说话,金针娘娘也猜出了来者,毕竟隐藏在栀子中的龙涎香气是骗不了人的,眼睑微动,仍未睁开。
  一声怜惜的叹息落入她耳中,轻轻的,柔柔的,生怕吹飞轻如羽毛的她。扶在把手上的手背贴上一只温软的手掌。有时候眼睛看不透的东西,触感能清晰地察觉,金针娘娘静静感受一回,会心一笑,睁开眼,亮晶晶的眸子对上来人的眼睛,柔声道:“你来了。”
  来人“嗯”了一声,握紧掌下瘦如枯枝的手,七分心疼三分责备道:“你太不爱惜自己。”
  金针不介意地笑笑,“不过一副皮囊,早晚的事。”
  来人无奈地摇头,手掌探至她的脸颊,轻轻摩挲。睡意袭来,她又慢慢闭上眼睛,但意识分明是清醒的,听见那人隔了半响,说道:“她想见见你。”
  金针娘娘眼睛未睁,只两帘睫毛轻轻扇动,未搭话。那人又劝道:“都到这个时候了,往事该放下。”
  金针娘娘倏然睁开眼睛,自嘲地笑:“我是放下了,抵不住你们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在我面前说上一说。”
  来人愣住,复又叹气,“见个面,把心结打开,不要让这段姐妹情成为遗憾。”
  凉风阵阵,吹动顶上层层树叶,阳光闪闪藏藏,风止,又剩下满目翠绿。金针娘娘闭了闭眼睛,悠悠叹道:“我不如你们心大,我自己的罪孽自己承担,与她种种,以前怎样,现在仍怎样,顺其自然不好?无须刻意。”
  恼人的宦官再次在月亮门边催促,来人不耐烦道:“知道了,退下!”
  金针娘娘抬手在他胳膊上抚了下,拨去他的浮躁,柔声劝道:“回去吧,国事为重。”
  那人深深看着金针娘娘,仔细用眼睛描摹她的模样,似要刻到心里去。许久之后,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,割了一咎青丝系好,放入她的手中,紧紧握住她的拳头。
  一切尽在不言中,金针娘娘点头,笑容明媚,眼底微湿。侧头目送他走出月亮门,看着一群宦官团团围他的后方,簇拥着他走远。
  宦官伺候着他上了轿子,一辆马车停在宅子门口,那人卷起轿帘,看见秦姑娘从马车里下来,忙让停轿。
  这顶轿子虽大,并无出奇之处,秦姑娘本没在意,扶着丫头的手正要进门,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小名,回头看见是他,忙迎过来要行礼,被那人托着手肘扶住。
  “这些年,辛苦你了。”那人说道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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