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终章 残跡 (下)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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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外国人当真伸出右手,这下我握也不是,不握也不是。
  「你怕传染?别担心,红死病事件被淡忘后,我接触的人不在少数,甚至就这样进入咖啡馆消费,也没听说哪里再爆发疫情,我想我的病情已经很稳定了。」
  他真懂得攻击我的弱点。
  不客气的抓住肯德勒的手腕,这叫输人不输阵。
  老天!我立刻就想松开他的手,这人肌肤冰凉得像蜡像。强自镇定摸索他的脉搏,迟迟无动静,我还以为自己抓偏了动脉,磨蹭着指腹凭感觉移动,总是找不出肯德勒的脉搏。
  试了又试,打算放弃时,我才感觉到他皮肤下冒出轻轻的一弹,然后又陷入寂静,吞嚥口水,我开始数起拍子,肯德勒心跳频率大概是一般人的十分之一,怎样想都不正常。
  「我还想看……你的痕跡。」我被贪婪的好奇心催促提出要求。
  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种特殊机会了,我衝动地贴近观察这个奇异的不死族,忘了先前对他还有恐惧感。
  肯德勒相当配合,撩起他的灰色长瀏海,右眼附近到发线分布着像是刺青的蓝黑色癜痕,我壮着胆子伸手摸了摸,没有流脓腐臭,看起来乾乾净净毫无威胁的老疤,像鳞片般光滑坚硬的质感,痕跡凹凸不平,近距离时我甚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。
  我立刻丢开了他的手,心跳如雷。
  「等等,你基本上还是有心跳,这样怎能叫活尸?」都怪肯德勒在说故事时活尸、活尸地称呼了太多次,让我先入为主觉得他是那种爱吃人肉,爆头就会死掉的怪物。
  「这就是w市灾难的关键点。你问了个好问题,希望你诚实地告诉我,你觉得我算是活尸吗?」肯德勒缓缓扬起笑容。
  他在问我,w市的感染者到底算活人还是死人?更深入地剖析,该当成病人还是怪物?毁灭w市的攻击属于战争或屠杀?善与恶该如何界分?
  「不考虑奇幻小说的设定,会进食不就是活着的证明吗?虽然是吃人肉,但飢荒的时候人也会吃人,这是求生本能。」我说。
  「我们是否可以简单地从生物法则推测,活尸会吃人,正因为当时感染者还活着才需要进食?」肯德勒这句话有明显的诱导意味,他是当事者,铁定不希望被当成怪物。
  「但你描述的情况,的确已经不能说很健全的活着了。」我希望自己的笑容够讽刺,看起来才不会太胆小。
  仔细想想,对肯德勒故事中的w市民来说,「活尸」真可谓巧妙的形容,心灵彷彿活得有血有肉,生理上却又是无药可救的尸体。
  「你比我熟悉这个故事,想必过了这么多年应该有些想法,可以告诉我吗?」不难发现,肯德勒的问题就是他执着的目标,从牺牲者的角度看,遭逢厄运的w市底该如何定位?他的女神经歷的一切到底有无意义?可说肯德勒的存在价值就剩下追寻这些答案了。
  「我认为,感染者在诅咒圈内,也就是以丽姿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仍然活着,所以他们无法离开w市。」肯德勒说。
  「万一当年军方真的接走丽姿,那些活尸就会衝出w市了,呜哇!」如果是我非要把小说改成这种发展不可,我暗暗想像那幅画面。
  「我不能说一定会有什么后果。就连现在,我也不明白,为何女王是刚好怀孕的丽姿,为何不是其他孕妇?阿肯色州高地小镇的魔王也不是女人,也许目前有些机关或专业人士已经研究出答案,但我自保尚且困难,没能查证更多。」
  肯德勒柔软流畅的口音像是他日夜反芻在w市这段生活经过,当初似懂非懂的对话,如今对他都倒背如流了。我这样推测。
  「为什么现在忽然想说出这个祕密?」
  「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到台湾了,正如刚才所说,我在躲一些追兵,这座小岛是事件发源地,行动起来特别敏感。我想要在这里找个人说故事,让这个故事继续存在下去。」肯德勒的表情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,不知该怎么说,但我失恋时曾经在镜子里看过类似的存在。
  「因为你和丽姿约好了。」
  我有没有说过?坐在前方的外国人并不像故事中的肯德勒那样纯情、易受伤害又坚强,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狡猾和深不可测的气质,所以我根本不会联想到同一个人。
  「为何是我?」我又问了一次。
  「第一,我是有点赶时间。」
  好,但是难道不能美化一下吗?比如说他在咖啡馆萍水相逢的平凡男子具有某种独特的宿命,註定要接受这块土地深埋的骇人歷史真相?
  「你挑上了我,而我也挑上你,你拥有不安本分的眼神,应当不致于在听了我的故事后大惊小怪。」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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