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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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火车站九七年新修,重塑钢骨做成了金字塔形,镶了碧蓝玻璃窗。湛超看塔顶巨钟的走针正指向夜十二点。车站人不算很多,窗口灯色惨淡,售票员盯着大头机问去哪儿。去哪里。对啊去哪儿。湛超想问颜家遥,逾秒又为此到羞愧。这显然不该是个问题,他只要跟着自己走就好。
  颜家遥坐在空旷候车厅的塑料椅上,烟味蓄积到一定密度眼前像有雾。他拿过湛超手掌舒张至最大长宽盖上自己面颊,鼻息在他指缝里穿梭。湛超在他唇上吻了吻。
  售票员眼皮垂垂很想睡,“去哪里?”
  湛超说:“两张去,呃、休宁。”刚看时刻表上有这么个地方。
  两张淡粉色铺底的软纸票,颜家遥捏在手里反复看。道途不明,终点到南宁。
  车快进站能检票了,票被剪去一角,过闸机,稀落几个拎行李的人,乍然出到空阔月台,风跟夜落下来,好像出了结界。月台灯下锃亮两头黢黑,不看指引牌很难分清起始。裹大衣的地勤吹哨举小红旗,鸣笛一长声,湛超整个儿抱住颜家遥扽他到警戒线外。风势随车来,车窗横移,窗内几张疲沓脸跟月台上人对视后目光错开,是彼此不喜不憎的陌生人。颜家遥看某窗某眼镜男看了过来,眼纹深拖入眼底;他眨眨眼,车已停稳了,乘务出来放踏板。进出的人互相挤,他侧头哈汽,把吻印在湛超脸上。
  车上嘈杂,瓜子壳掺橘子碎皮散满地,各类气味混合一处又层次分明,焦油味接连酸馊,缕缕不绝熏人眼。两人在散落的背包跟皮鞋里找到了座儿,挨窗的连位,边上女士正以罗丹思想者之姿闭眼休憩,对座三人则睡相狰狞,之一将头**结垢的椅背白罩。颜家遥摘书包时碰翻了小桌上的龙津空罐,之一惊动,从白罩里拔出脸,浊黄眼底面色乌青,俨然个酒精容器。他咂嘴换了个姿势,复又睡时喃说:个*车也不关灯。
  慢硬座确实不关灯。窗子被乘务要求关闭,看过去模糊不清,是自己脸。
  “走了。”颜家遥说。湛超以为有所指,车厢振颤有微弱的失重感,才知道他说的是车走了。只是在合九线上向南,但心里觉得天亮就能看见琼州海峡。琼海其实还不算什么远,高一学世界地理,地球至南城市是乌斯怀亚,气质梦幻,红绀两色的尖顶木屋依傍着皑皑雪山。又一想到世界巨大,这辈子可能去不到这个地方了,就心生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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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开始有点没话讲,好像还没回神。乘务来过,湛超买了份省地图和一包糖。糖是俄罗斯的水果什锦,湛超剥开纸衣把一粒水红色的糖球塞颜家遥嘴里,自己在包里扒拉出本硬壳子小说集,没怎么翻过装着只是为配重,打开,读,屁字儿没看进去。
  颜家遥正用随声听播磁带,说:“要几个小时?”
  依据相对论,慢车硬座乃文火煸猪油,不坐你不知道。湛超说:“四个小时左右,到的时候天可能就快亮了。”
  “能不能闻到怪味?”酸中带咸咸中冒馊馊里一丝鱼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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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湛超脚尖滑向酒精容器的臭皮鞋,耸鼻子喃:“何止怪,这*鞋杀人不见血,我老家酱缸六月天沤得那股味儿,天哪,再说我要吐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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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颜家遥笑,觉得他可爱,手堵向他人中,“我来救你。”自己被肥皂腌入味了。
  眼下想调情,不合适,陌生人互相倾轧私密线,都是被驮着撒在路上的臭咸鱼,脱了鞋,喝一点,谁跟谁都能攀上话。可已经到这一步了,湛超谁也不在乎,很快用一件长衣把两人蒙上,硬是搭了个“单间儿”。长衣包着溶氧不足,颜家遥气息湿重,说你想干嘛。湛超使劲亲他脸,恶声说我还能干嘛,挨过去拱他。简直昏君的眠床帷帐!时间不单缓慢,更是粘滞了。
  想睡又睡不了,怎么都违背人体工学。车轨擦碰声不绝。颜家遥倚靠他肩,突然问:“你是不是经常坐火车?”
  “哪有。”湛超数:“就两,呃,三次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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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我第二次。”
  “难受吧?我应该买软卧的,喏,靠着我吧。”
  “疯了买软卧。”又问:“飞机呢,几次?我还没坐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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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也没几次,我坐会耳朵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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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不吓人吗?”我觉得吓人,要掉了呢?你没翅膀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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